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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当着老大的面萧航兴致勃勃地跟她要了手机号码,当场就拨通了验证真伪,碍于老大的面子,她只好假装不计前嫌,装模作样地在手机上摁了几下。
明明是盛夏,可是宋远的两只手,比冬天时还要冷。
沿着一座座佛像流连过去,在每一座佛像面前我都诚心地双手合十,颔首低眉,也学着身边一些游客那样拿出一些散钱往黑色的容器里塞,塞不进去的就任它飘落在地上。
看着他那张恢复了平时嬉皮笑脸风格的面孔,康婕真的觉得自己快疯了,这叫什么事啊,现在还没到本命年啊,怎么就这么流年不利啊!
第二天中午康婕在永和豆浆又遇到故意去找她的萧航时,我已经跟着一群不知道是东南亚哪个国家的游客一起进入了布达拉宫。
我看着那些落在地上的钱,这些原本在现实社会里蕴涵着功利性质的纸张,到了这里,它原本的意义却变得十分模糊。
愚钝的我看着他们,以世俗的思维在揣度,是什么令他们这样坚持,在我们这些人眼里看来,这件事既不能获得利益,又不能获得乐趣。
如果康婕看到这一幕,她会确定自己在公交车上确实没有认错人。李珊珊正从那部酒红色的卡宴上下来,手里提着好几个Dior、Givenchy的白色纸袋。
此时此刻,她看着那个号码真是欲哭无泪了,得罪这个傻×是不是不太好啊?别人一定会觉得这个女孩子小肚鸡肠没有度量吧,其实别人怎么看无所谓,问题是那个别人,有可能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啊,让老大对自己印象不好,不利于工作发展啊!工作发展不好直接关系到每个月实打实的收入啊!
大颗大颗的眼泪,铮铮地砸了下来。
这下,康婕真有点儿招架不住了。
她不在。
“云南的那些都收到了,拉萨的还没有。她也真是洒脱,说出去走走,一走就走那么远。”素然姐仰头喝了一口红酒。
面对生活,面对命运中补课避免的噩梦,我们以前无能为力,以后也一样。唯一可做的就是在漫长的人生中,尽量学会坦然地去接受,也许终其一生,我们都找不掉一种方式来对抗它们。
其实那顿饭两人都吃得挺轻松,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萧航在有说康婕答应他演演戏,康婕只重复三句话“滚”、“找别人配合你去”、“他们笑的是你,关我什么事”,但总体来说,算得上是一顿愉快的晚餐。
可是当他挨个地打给认识的朋友,所有人都说没有和她在一起,不知道她在哪里的时候,他心里那些温柔的、澎湃的、激荡的东西,随着一通通电话慢慢地熄灭了。
“呃……”唐熙觉得再不抛出那个疑问她心中那个谜团就要爆炸了,“阿姨,我刚刚用手机搜你们家的WIFI时,发现名字好奇怪……叫,程落薰打败许至君,那……是什么意思?”
她拉开门,对着里面欠欠身,知道车开走之后她才转过身来往家里走。
康婕还没说完,她就被她后妈扑到在地上,两人厮打起来。
为什么瞬息之间,他就好像换了一张脸似的,马上暴露出本性?
于是我想,信仰与感情一样,都不可用理论和逻辑来解释。
在这里,它成为了一种期许。
见唐熙脸色越来越尴尬,陈阿姨连忙补充道:“他们分手很长时间了,已经完全没有来往了,我想他一定是不记得这回事了,所以到现在还没改。”她拍拍唐熙的肩膀,“他们根本就不合适,那时候我就想说了。而且,我想,小君他心里也很明白,他到底应该跟什么样的女孩子在一起。”
对长沙发生的一切,我全不得而知。
康婕看着那个号码想了好半天,实在是没一点儿印象,这么热爱感叹号……难道说……是咆哮教主马景涛?
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当他兴冲冲地回去,摸黑爬上年久失修过道里连一盏灯都没有的楼梯,打开那扇用根铁棍就能扒开的旧铁门时,里面竟空无一人。
陈阿姨凝视着眼前这个知书达理的女孩子,又想起以前程落薰那个疯疯癫癫的样子,心里顿时生出一些难以言说的情愫。
“你们两人我都可以理解,但是我觉得吧……你们还是应该多加强彼此之间的沟通。”在电话里,康婕语重心长地对李珊珊说了些废话。
“啪”的一声,在安静的夜晚,没有人的街道上,这一声耳光显得格外响亮。
出于礼貌她还是回了一条:不好意思,请问你是不是发错了?
想到这里,康婕觉得如果自己再拿腔拿调地耍脾气,也真是太做作了。
“不用你陪我。”李珊珊深吸了一口气,“他妈的真以为我就在他这棵树上吊死了吗?我自己找乐子去,你专心去上课吧,考个博士回来扬眉吐气!”
下了楼梯,他双眼无神地沿着街道缓缓地走着,快走到街口的时候,他站住了。
“老子讲了又怎么样?”
连最开始的担忧和焦灼都不存在了,现在他心里只有无法抑制的失望和冷漠。
“阿姨,您放心吧,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仔细看才知道原委,在这人山人海之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转寺的藏民,年迈的婆婆,壮硕的汉子,皮肤黝黑却有着一双有别于城市女孩儿的明净双眼的藏族姑娘,还有穿着披单的喇嘛。
她一定会明白我的意思的,他一面兴奋地想,一面催司机开快一点儿。
她的声音将康婕拉回了现实。
听到这个问题,陈阿姨一怔,转过来看到唐熙一脸认真的表情她陈吟了片刻,决定说实:“落薰是至君以前的女朋友,来过我们家几次,有一次两人不知道玩儿什么游戏,落薰赢了,就把无线网的名字改成这个了。”
陈阿姨看着唐熙温柔的笑脸,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欣慰地想,自己的眼光到底是没有错的。
宋远没在家,只有素然姐抱着女儿在看电视,对康婕造访的目的,她一脸洞悉真相的表情。
宋远捂着脸,冷冷地看着她,之前的所有愧疚都被这一耳光打得烟消云散了,纵然此刻她站在自己面前声泪俱下地控诉着,他也没有一丁点儿感觉。
红灯很快就过去了,当她奋力地推开车窗玻璃,想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看错的时候,那台卡宴已经呼啸而过,甩开公交车一大段距离。
她就这样碎碎念着,紧紧地抱着那些已经被蹂躏得变了形的纸袋,跌入了沉沉的梦里。
等她爸爸回来的时候,康婕已经走了,她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到那个八婆会跟她爸爸说些什么。
大家都轻声笑了出来。
还没等康婕说什么,那边就挂断了电话,她握着手机一脸无语地看着窗外炽烈的目光,感叹道:人生如戏?人生比戏曲折多了!
“阿姨,您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您放心吧,我平时跟小君在一起会适当地给他一些各方面的建议,我知道我这么说也未必能减轻您的担忧,但是您试着相信我,好不好?”
“是真的好久不见了,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呢?”素然姐也故意顺着她的话说,就是不提宋远的名字,也不说他上哪去了。
“你打算怎么骗我?”宋远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我在大昭寺门前那堵被称做艳遇墙的墙下坐着,静静地看着磕长头的的藏民们,虔诚写在他们的脸上。
康婕呆呆地看着路边闪烁的霓虹灯,茫然地想,是我看错了吧?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从布达拉宫出来之后我顿时觉得自己回到了人间,其实这么说或许有失妥帖,但就是那么一种感觉。
“在你心里,我一直都是个肮脏的人,我虚荣,我拜金,我水性杨花,不知廉耻……我知道,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的嘛,他妈的你认识我的时候不久知道老娘是这样的人吗?你还跟我在一起干什么?要不是你,我这张脸会变成这样吗?”
“唐熙,我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哪天……”
她原本也不是那么没有娱乐精神的人,以前她们在一起玩儿的时候什么下流的玩笑没开过啊,个个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女流氓,而萧航只不过是在一个错误的地方,一个错误的时间段开了一个并不算太过分的玩笑,而且当天晚上猴子他们走了之后,他一个人在酒吧外面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跟她说声对不起……
与此同时,唐熙正在许至君家的厨房里帮着陈阿姨洗番茄,长久以来,她心里那个巨大的疑问,终于在五分钟之前找到了解开的线索,眼下那句话就在嘴边,她一直用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陈阿姨,想寻找一个合适的契机开口。
“你试试看!”
这么一想,她只好回他道:我在上课,改天再约吧。
想到这里,他忽然很想回去抱住她,为自己这将近一个多礼拜的出走向她道歉。
虽然两人的话都说得清清淡淡的,但是批次心里的意思都已经传达给对方了。
不记得哭了多久,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跑到门口捡起那几袋东西,像抱着什么宝贝似的紧紧地抱在怀里,口中碎碎念道。
不顾橙橙目光里的殷切挽留,没等到散场,他就迫不及待地告别了那群同事,伸手拦了辆的士回家——不是姐姐家,是他自己跟李珊珊的家。
“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很土吧,在我年少的时候我也觉得这四个字是千千万万祝福里最没创意的,可是当我长大之后才发觉,其实这简单的四个字,就是中国汉语里最美好的祝语。
时光仿佛倒退回几年前的某一天,也是在十字路口,我们等红灯的时候,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奥迪里李珊珊明媚娇艳的脸。
“你就是虚荣,就是拜金,就是水性杨花,你改不了了!”宋远被她激得完全丧失了理智,再不制止她,更难听的话他都说得出来。
那次同事的生日聚会他喝了一些酒,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被橙橙挡住,关切地问他,你没事吧?
“这是她自己的事,让她自己面对吧。”
遵照我的诺言,我也替康婕在这里投下了一份期许,希望佛祖保佑她万事如意。
可能是到哪个朋友那里去了吧,宋远边这么想边拿出手机来,反正她朋友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都问问好了。
在寂静的黑暗中,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姐姐给他买的《一千零一夜》中那个关于瓶子里的魔鬼的故事。
她仰起头看着那盏昏暗的灯,心里充满了无法言语的凄楚。
“去死。”康婕也懒得跟他废话。
我默默地摘掉了帽子和墨镜,迈出左脚,踏入了殿堂。
“无论你走到哪里,你都在我心里,只要我看见金色的麦田,我就会想起你。”这是我最喜欢的那本童话故事中,小狐狸说的话。
我不在长沙的那段时间里,康婕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无聊,至于同为朋友李珊珊和宋远之间的矛盾她又不好多说什么。
“你有没有收到落薰寄的明信片?”过了好久,康婕想起了什么似的说。
被拆穿的康婕尴尬的笑:“也不是啦,就是好久不见了,来看看你们嘛。”
告辞的时候,素然姐将她送到电梯口,忽然说道:“今晚小远公司里的同事过生日,他凑热闹去了。”
我想我之所以要等待陆知遥,大概就是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能让我看到一个崭新的世界,而在等待中,那个世界已经崭露雏形。
萧航一脸肉痛的表情:“你别羞辱我了……你让那些真正的富二代情以何堪哪?”
算了,爸,我不想为难你,我是个没用的女儿,不能替你争气,至少能给你减少点儿麻烦吧,她边这样想边拐进了街角的药店,买了好几个创可贴贴在被八婆的指甲抓破的地方。
“我看不见得呢。”康婕幽幽地说,“她只是不说,其实她心里还是放不下,林逸舟也好,许至君也好,我看她一个都放不下。”
旁边的一个导游轻声向旅行团里的人讲述着每一尊佛像的来历,我凑过去蹭着听了一些。她站在一尊佛像面前笑着说,以前佛祖的脸是没这么胖的,后来每年都要刷金粉上去,慢慢地就变胖了。
“马上就回来。”他说的是真话,他一秒钟都不愿意再待在这个破房子里,不想跟这些破桌子椅子破沙发待在一起。
没错,人生比戏曲折多了!
但是一走进正殿,那种不能言说的庄严肃穆便迎面扑来,纵然再浮躁的心情,也会立刻平静下来。
原本她的语速还是缓慢的,越说到后面越快,声调越高,在宁静的夏夜里,那种减利的语调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林逸舟,你能不能告诉我,死亡是不是终点?
只要你曾经被驯养,这个世界就不会是原来的样子。
坐在墙下的那一刻,我帐然若失地想,那我的终点在哪里?
李珊珊看到这条短信的第一反应是将手机狠狠地掷向墙壁,一声清脆的声响过后,手机支离破碎,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她一个人号啕大哭。
“宋远,你一声不响地跑出去一个礼拜,住在你姐姐家里,高枕无忧,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是怎么熬过这些天的?你连问都没有问过我一句,这几天我过得怎么样,吃什么,睡得好不好,你都不关心。你心血来潮地跑回来,发现我不在,你的第一反应不是我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而是我跟别的男人乱搞去了……”
可是那一瞬间过后,她也不想忍气吞声了:“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只是哪天要是你儿子少了只手,少了条腿……”
一开始他并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只是热情有一些受挫,但也不怎么要紧。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信仰究竟为何物,它是一种什么力量,那样威严,那样强大,那样不可侵犯。
她接着又说,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金子了。
宋远觉得在这个夜晚,他完完全全理解了那个被封闭在瓶子里整整四百年的魔鬼,如果刚刚推开门发现李珊珊不在的时候,他仅仅只有一点儿小小的失望,随着时间慢慢地流逝,他心里那些热切和愧疚,渐渐地也都一并消散了。
拉萨的夜,清冷平静,我在等待着一个人,一个我对他了解仅限于他的样子和名字的人。
一分钟不到手机又振动了:我靠!我是萧航啊!你没存我的号码啊!你这个骗子!
吃完饭萧航原本还想安排一下接下来的活动,找机会慢慢说服她,但被康婕义正词严地拒绝了:“我才不像你们这些富二代一样,每天忙着吃喝嫖赌呢,我得回去了,明早要上班。”
“算了,都过去了。”对自己的小心眼儿,她也有些心虚,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
“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人啊……”康婕坐在去上课的公车上,压低了声音,生怕引起周围的人注目。
那天她回去看她爸爸,结果不巧她爸不在,倒是她后妈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看得不知道多开心。
“最近你们出去玩儿得多吗?”陈阿姨没注意到她神色异常。
同样不开心的还有宋远,他跟李珊珊都感觉到感情游走在分崩离析的边缘上了。
康婕还没说什么,上课时坐她旁边的两个女孩子正从教室里出来,看到这场面便顺势调侃:“康婕,你男朋友对你真好,还跑来接你。”
整个晚上她们都没有说起宋远和李珊珊的事情,素然姐那句用在我身上的话其实用在宋远他们身上也恰如其分,康婕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懂弦外之音。
“他不是那种人谁是那种人?不对!男人都是差不多的,这么多年来我还看得不明白吗?没到手的时候个个都把你奉若女神,一到手了,都是这样的,真的……”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里似乎都带着哭腔了。
康婕正要反驳却被萧航一把拉到了身后:“是啊,也麻烦你们对她好一点儿,以后考试要给她抄啊。”
原本只是逞口舌之快,却没想到被八婆抓到了话柄:“哎呀,你这是咒你爸爸早点儿死啦?是的吧?我早就看出你是个没良心的东西,幸亏我早就给你爸爸打了预防针,要他防着你,省的棺材本都被你骗走……”
殷红色的液体缓缓地流入高脚杯,在等它沉淀的过程中,素然姐一直默不作声,康婕也呆呆地看着电视屏幕上走马灯般的山寨化妆品广告,一时之间,两人都不晓得要说什么。
有人说,夜再长也会天亮,可是她生命中这段漆黑的时光是否真的太过于漫长了?
还是你们最好……还是你们最可靠,不管我多丑你们都不会嫌弃我,只要有钱就可以拥有你们,不需要付出感情,不需要成熟痛苦,就可以拥有你们……还是你们最好……
“你冷静点儿啊……我下课后过去陪你,你别做什么偏激的事……”康婕都语无伦次了。
顿时,康婕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那无数个感叹号化为了棒槌狠狠地敲击在她的脑门儿上。
“真的?你不计较了?”
“哗啦”一声,康婕将桌上的瓷杯狠狠地摔在地上,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都在骂自己:你个傻×,又上当了吧,又被她气到了吧,来之前不是不是说了不管她放什么屁都不理她的吗?
魔鬼说,在瓶子里的第一个世纪,我想,谁要是在这个世纪里救了我,我一定会报答他,让他一辈子都有花不完的钱。在第二个世纪开始的时候,我又想,要是有人在这个世纪里救了我,我必须报答他,替他挖出地下的所有宝藏。可还是没有人来救我。到第三个世纪开始的时候,我发誓,谁要是在这个世纪里解救了我,我一定会报答他,满足他的三个愿望,可是仍然没有人来救我。
“你觉得背叛不算是做错事吗?那我也可以跟除了你之外的女生……乱搞吗?”宋远在说道那两个字的时候,还是有一点点犹豫的,可是看到李珊珊那张毫无愧色的脸,他就一咬牙说了出来。
长得好像永远无法看见曙光。
她想了一会儿:“你们这次赌什么东西?”
那晚康婕本来想直接回去,可是中途转念一张又决定去素然姐家里看看浅浅……当然,她不太好意思说自己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去帮李珊珊侦查一下情况。
八角街应该算是拉萨最热闹的地方了,真有点儿长沙步行街的架势,人山人海拥挤如潮。
看到康婕回来了,她后妈阴阳怪气地说:“哎哟,大小姐拿了好多钱回来孝敬你爸爸啊?”
“我为什么要骗你?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李珊珊刚强的语气不是装出来的。
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我决定去八角街逛逛。
可是就在康婕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公交车停在某个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她分明看见李珊珊坐在停在公交车旁边的一辆卡宴的副驾驶座上。
接下来去做什么呢?总不能这么早就回青旅吧,我可不是跑到拉萨来做宅女的。
离下课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康婕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晚上一起吃饭吧!!不要说你有约了!!!有约了也要推掉!
不知道在黑暗中站了多久,邻居家的狗叫声将他从混沌中惊醒过来后他才感觉到两条腿都站得麻木了,这才颓然地往沙发上一倒。
“我能忙些什么啊,赚钱糊口呗,上星期回去看了一下我爸爸,他最近过的还蛮太平的,总体来说,我暂时没什么麻烦需要处理。”康婕轻描淡写地回答素然姐时,脑海里闪过了那天的真实情景。
他妈的才过去多久啊,怎么会搞成这个鬼样子呢?想起他们的现状,他有些鼻酸。
“康婕,我跟你商量件事!你一定要帮我……其实很简单的,上次你不是当着猴子他们的面羞辱了我吗,我后来跟他们说我又碰到你了,我们现在关系特别好……你别笑,难道我们关系不好吗?然后他们又要跟我打赌,看我能不能泡到你……你别生气,听我说完嘛……这样,你跟我配合几天,到时候说我们性格不合也好,说你觉得我不够成熟也好,总之什么理由都可以,反正你先配合我几天,我就是想赢个面子回来……行不行?”
听到这里,康婕也懒得装聋作哑了:“我爸爸的钱本来就是归我的,他现在不给我,以后也是要给我的。”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她下课之后,竟看到萧航站在大厅里等她。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满面春风地迎上来:“你们老大跟我讲你报名自考,我找了好半天问了好多人才找到这里来,不用太感动啦,赏脸吃个饭吧。”
夜再长也会天亮,可是她生命中这段漆黑的时光是否真的太过于漫长了?
“这次我认认真真地,就上次自己无礼的行为,向你道歉。”在光线暧昧不明的餐厅里,总是一脸无赖相的萧航换上了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认真地对康婕说。
从布达拉宫对面的广场看过来,似乎觉得布达拉宫不过尔尔,并不如想象中的雄伟壮阔,难怪有些人说看到布达拉宫外形的第一眼时,内心的期待会落空。
那个黄昏,拉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场雨,我坐在一家小面馆里要了一份拌面,一个人独自享用着这廉价的晚餐。
恍惚之间他想起刚跟李珊珊认识没多久的时候,姐姐为了庆祝落薰考上大学请客唱K,他上完卫生间出来洗手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了正在补妆的李珊珊,对方也从自己那边的镜子里看到了他,四目相接,电闪雷鸣。
康婕抬起头来看着素然姐平静的脸,点点头道:“他们自己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们还是要一天一天活下去,每天睡前都要确定自己明早还会醒过来,这样一天一天地,活下去。
素然姐把浅浅抱回房间之后拿了瓶后就出来:“别人送的,陪我一起喝点儿吧,自从落薰出去之后,好久没人陪我一起喝酒了。”
为什么要等他,我也曾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是出于我这么多年来一直不安于室的乖张和叛逆,还是仅仅因为好奇?
宋远坐在会中天国际的车上,发了这样一条短信给李珊珊,最后摁掉了关机键。
在第四个世纪被人搭救之后,早已丧失希望的魔鬼说,谁要是现在来救我,我就杀死他。
“一个破TOUCH,东西不贵,我就是想赢点儿面子回来……你就帮帮我呗,又不会少块肉。”
人群中又有了小小的骚动,大家纷纷发出感叹。
可是,她心里想,我凭什么要存你的电话号码?有空吃饭?你吃屎去吧!
李珊珊一直走到街口的路灯底下才看到宋远,看到他苍白的脸,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惊慌失措,可是立刻,她就镇定了下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一个人表达自己的歉疚,他是真的不懂得表达。可是这天晚上,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跳跃着,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口齿伶俐过。
“宋远!×你妈,你再乱讲一个字试试看!”
康婕不想理这个八婆,干脆也就没做声,没想到那八婆得寸进尺:“看样子没拿钱回来,反而还要找你爸爸要钱吗?”
“沟通个毛线,他已经在他姐姐那里住了快一个星期了,以前他从来不会这样,要我说他根本就是不喜欢我了,一定是被他公司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勾引去了!绝对的!”李珊珊完全不能保持心平气和。
突然手机亮起来,是姐姐:“还不回来?”
她记得从药店出来的时候,巷子口的路灯已经亮了。
然而他们是那样坚定地相信,每日磕五百个长头,每月转寺转佛塔便可消灾避难,便可不受轮回之苦。
陆知遥曾和我讲过,大昭寺是朝圣者磕长头的终点。
这种老街道的路灯总是一副风中残烛的样子,好像一个老人佝偻的背影。
她揶揄道:“你是珊珊派来的先锋部队吗?”
在车上的时候,趁着酒意,他酝酿了很多很多想要对她说的话,其实那些字字句句在跟她分开的这些天里,无时无刻不在他的心头徘徊着,可是他以前真的被宠坏了,他骄傲惯了,都是别的女孩子哄他,而且哪怕作出那么过分的事情,姐姐也都原谅他。